当今世界，女性在担任高层领导者方面已经取得了长足进步，有近20个国家由女性担任总统或者总理。尽管如此，女性在领导力道路上遇到的挑战依然远比男性多，既有来自外部环境的误解、刻板印象甚至质疑，也有女性领导者自身面临的各类冲突。正如桑德伯格在《向前一步》中写的，当一位女性在工作上十分出色时，通常男性和女性虽然会评价说她较有成就，但也会说“并不怎么受同事喜欢”“太过好强”“不好合作”“有点儿喜欢权力”“无法让人信任，甚至很难取悦”等。对大多数女性来说，社会对其的基本假设是要工作与家庭两者兼顾，并且都做得很好，这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工作与家庭非常对立的时候，几乎已经让女性确定了放弃的必须是工作。由于经常面临这些复杂艰深的问题或难以捉摸的局面，有人将女性领导者的道路形象地比作“迷宫”。

通往“迷宫”中心的道路是错综复杂的，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学习和掌握其中的各种思想精华和智慧，对于应对各种复杂环境和矛盾冲突很有益处。中庸哲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其最早见于孔子《论语》：“中庸之为德，其至矣乎?民鲜久矣。”也就是说能达到中庸境界的人很少。“中者，内也”，引申出合宜、合适的意思。“庸者，用也”。因此中庸就是“用中”“执中”的意思。中庸有丰富的方法论内涵，主张“叩其两端”“允执其中”“执中无权，犹执一也”，也就是要反复从多个方面考虑问题，最终选择平衡和谐的中和状态，同时还要注意权变和变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中庸的智慧对于解决复杂问题和矛盾冲突非常有帮助，所谓“极高明而道中庸”。

在现实中，女性领导者通常需要兼顾工作和家庭，由于家庭义务会挤占女性领导者在工作投入方面的时间，因此女性领导者往往面临工作角色和家庭角色的冲突。此外，女性领导者还面临性别与领导角色的双重约束，由于女性特征往往被认为是亲和的、商量的，而领导特征往往被认为是刚毅的、果断的，因此女性领导者作为二者的复合，也往往会面临性别角色期待和领导角色期待的冲突。在处理这两类角色冲突的过程中，女性领导者可以学习一些中庸哲学的智慧，为通往迷宫的道路提供“地图导航”。

具体而言，在工作家庭冲突方面，女性领导者要平衡好关注事业和关注家庭的关系，虽然实现工作、家庭的绝对平衡是很难的，但是“执中有权”的动态平衡也可以巧妙地应对工作家庭冲突。中国的外交家傅莹被评价为既温文尔雅、柔声细语，又刚毅果断、立场坚定，形成了外交场上独具特色的“傅莹方式”。在处理工作家庭冲突方面，傅莹在《我的对面是你：新闻发布会背后的故事》中写到，“在工作和家庭之间，从时间投入的角度看，做到平衡是很困难的。女人每天也只有24个小时，不比男人的时间多，对于职业妇女，尤其在事业的提升阶段，要同时兼顾家庭和工作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弥补，对家人有爱，有发自内心的关心，无论怎么缺乏亲身陪伴，家人仍能体会得到……”

在管理风格方面，女性领导者要平衡好任务导向与人际导向的关系，正所谓“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默克尔是一位非常典型的代表，这位杰出的女性领导者自2005年开始出任德国总理，已担任总理16年，她宣布将于2021年9月离任。默克尔被国际社会称为“铁娘子”，她鲜明的领导风格是该出手时就出手、逢敌必亮剑、绝不拖泥带水。默克尔书桌的架子上有一张凯瑟琳大帝的照片，这是一位德国出生的俄罗斯女皇，在十八世纪的俄罗斯掀起了一场革命性的变革。但德国媒体记载了“默克尔的一天”，提到她每天早晨6：00至6：30之间定时起床，8点至9点做早餐，并与丈夫一起用餐。在召开每周一次的内阁会议时，默克尔会巧妙地调解以解决有争议的问题。她喜欢穿着标志性的黑色裤子和鲜艳的西装外套，以日常的平静风格发表演讲，没有轰炸和夸张的言论，以坦率低调的方式介绍事实和具体的解决方案。这些举动获得了德国民众的普遍好评，还赋予她“Mommy”的称呼，实现了“铁娘子”和“德国Mommy”的形象合二为一。

在职业发展方面，女性领导者要“守正创新”，平衡好恪尽职守与开拓进取的关系。美国学者多萝西·佩林·穆尔在《财富女性：美国100位著名女企业家和成功职业女性访谈录》一书中展示了100位女性领导者的经验、成功、疑问、担心以及不为人知的挫折，提到这些成功的女性领导者大部分是先担任雇员，之后再创业。在雇员阶段，她们不断积累通用的技能和知识、注重在职学习和扩展人际网络，获得了对日后发展极其有用的职业培训和专业技能。在商业机会来临时，他们准确把握，勇于开拓进取，同时发挥女性天生的直觉、理解力、协调性等能力优势和特长，最终实现创业的成功。

近年来，女性进入高级领导层的比例越来越高，女性领导者已经成为现代性和面向未来的领导力象征，是社会实现更为广泛公平的标志。女性领导者的崛起既依赖于外部环境的持续改善，也依赖于女性领导者自身的修炼和主动成长，尤其是善于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领导智慧。

(作者系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研究员，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中庸思维对女性领导者应对角色冲突的影响及效果”项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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