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方正式向《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保存方新西兰提出加入申请以来，业界对DEPA的关注度一直高居不下。

DEPA由新加坡、新西兰和智利三国于2020年6月签署，是全球首个专门的数字经济治理协定，具有一定的前瞻性。作为数字经济规模位于全球前列的经济体，中国加入DEPA的考量是什么?此举会给中国经济发展乃至全球带来哪些新机遇?对于业界高度关注的热点议题，国际商报特邀多领域权威专家进行解读。

专家圆桌

张建平 商务部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区域经济合作研究中心主任

孙元欣 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协同创新中心首席专家、上海财经大学教授

王晓红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信息部副部长、教授

刘 英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合作研究部主任

周念利 对外经贸大学北京对外开放研究院、中国WTO研究院研究员

(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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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加入DEPA的考量是什么?

张建平：随着全球数字经济快速发展，数字文明时代即将到来，迫切需要建立成熟的数字经济国际组织，中国需要贡献自身的数字经济方案与智慧，增强参与和引领制定国际规则的能力。

中国申请加入DEPA出于六方面考虑。第一，此举符合中国进一步深化国内改革和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战略，有助于中国在新发展格局下与各成员加强数字经济领域合作，促进创新和可持续发展。第二，此举有利于增强中国在数字贸易、电子商务、大数据等前沿领域的国际经贸规则制定能力，占据国际数字竞争的先机。第三，此举将与中国申请加入CPTPP形成协同效应，增强国内改革的倒逼机制。第四，此举可与建设国内数字贸易试验区形成发展联动。第五，DEPA包括数字经济相关的16个模块，在发展数字经济领域代表了更强的专业性，特别是体现了新加坡模式中的中小企业技术创新和合作特征，具有非常强的实质意义，符合未来中国创新经济发展与转型的趋势。第六，DEPA较为灵活，可以允许参与者只加入其中几个模块，而不需要同意DEPA的全部内容，符合数字经济时代扁平化、分布式的政府组织协作模式，具有非常强的时代活力。

刘 英：首先，目前中国数字经济数字贸易规模居全球第二。要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并在国际贸易和国际竞争中增强比较优势，就要在规则制定上走在前列。而DEPA所具备的创新性、开放性和包容性等，有助于中国在数字经济、数字贸易领域赢得主动权。其次，申请加入DEPA是中国坚定推进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经济全球化的具体体现。最后，中国加入DEPA有利于促进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发展，加速推动世界经济恢复。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在全球处于领先水平，数字经济对GDP的贡献率超过其他各大产业，而在全球数字经济、数字贸易飞速发展的今天，由此产生的数据跨境流动、数字本地化存储、数据安全与隐私、反垄断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解决。中国作为全球货物贸易第一大国、服务贸易第二大国和第二大经济体，其加入也会让DEPA的全球影响力和吸引力倍增。

王晓红：中国加入DEPA既能推动国际合作，又能深化国内改革，提升国内数字和数据的治理水平。DEPA是一个高水平的数字贸易协定，中国加入后能够对接高水平数字贸易国际规则，一方面为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发展提供新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为参与数字贸易国际规则制定，在国际数字贸易规则中把握主动权、话语权，发挥引领作用，尤其是为加入CPTPP以及参与WTO改革制定数字贸易国际规则奠定基础。

孙元欣：一是基于数字经济发展、数据跨境流动和规则体系建设的需要。数字贸易和数据跨境流动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愈加凸显，亟须制定新规则和新标准规范，协调处理数字本地化存储、数据跨境流动、数字安全、隐私、反垄断等问题。二是时机恰当。当前全球数字经济规则体系正在探索形成过程中，全球数字经贸规则有不同模式，如数据自由流动、反对服务器和数据本土化的模式，强调隐私、知识产权和消费者保护的模式，以及强调数字主权的治理模式。中国申请加入DEPA对全球数字经济规则发展意义重大。三是DEPA是全球第一个关于数字经济的重要规则安排，提供了新模板，发展空间巨大。中国加入DEPA可提供数字经济发展的中国方案、中国经验，有利于共建全球数字经济规则体系，加快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

周念利：DEPA共16个模块72条内容，主要反映了新加坡等国诉求，同时也部分融合了美国诉求，以及WTO关于贸易便利化方面的规则。截至目前，中国在数字贸易治理方面的主张主要体现在国内的法律法规中，对外输出相对较少。DEPA是“新式模板”的代表，中国申请加入，表明中国接受并积极融入“新式模板”理念。同时，DEPA具有前瞻性，比较进步，中国申请加入其中，这是向高标准国际贸易规则看齐的具体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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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PA在全球数字贸易中的地位和作用如何?

张建平：DEPA以电子商务便利化、数据转移自由化、个人信息安全化为主要内容，并就加强人工智能、金融科技等领域的合作进行了规定。DEPA包括商业和贸易便利化、数字产品及相关问题的处理、数据问题、数字身份、新兴趋势和技术、创新与数字经济、中小企业合作、数字包容等16个数字经济的模块，有诸多亮点，符合全球数字贸易规则发展的趋势。第一，DEPA在现有自贸协定之外单独提出关于数字经济的协定，这是全球第一个关于数字经济的重要规则安排。第二，DEPA不仅深度借鉴了CPTPP，还在此基础上细化并归类了CPTPP几乎所有条款，细化了消费者保护和数据隐私条款，提高了数字经济相关的法律法规透明度等。第三，DEPA拥有目前全球数字经济领域的最前沿理念，在促进数据自由流动、对数字产品的非歧视待遇、对计算设施区位的非强制要求等方面也作了专门要求，并通过建立个人信息保护、在线消费者保护、人工智能伦理以及保护企业跨境数据流动的权利等监管框架，在保护消费者权益和维持企业竞争力之间构建平衡。总之，这份旨在促进开放、非歧视性和全球化互联网环境的协定体现了现代数字贸易政策的最新潮流。

王晓红：DEPA充分体现了全球数字贸易自由化便利化的发展趋势，其涉及的16个主题模块，个人信息保护、数据的跨境流动以及政府采购等内容，都涉及未来数字贸易规则发展的方向，可以为世界数字贸易的发展提供更加自由便利、透明公平的营商环境，对推动全球数字贸易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申请加入DEPA对中国提升数字治理水平、探索数字贸易国际规则、推动数字治理现代化具有重要作用。在对标国际规则方面，中国在数据跨境流动、源代码保护、知识产权保护、个人隐私保护、网络数据安全、平台监管、数据开放共享等方面都亟待加强，也迫切需要加强国际合作;在数据的安全评级，数据的确权、交易、使用这些制度化建设方面也迫切需要完善。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数字技术应用场景集聚扩大，各种新业态新模式快速发展，中国迫切要求提升规则制定和治理能力，为数字新业态新模式发展创造开放包容环境。同时，中国也需要加强数字治理能力国际合作。

刘 英：DEPA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经贸规则，将在全球数字贸易领域产生重要影响，推动数字贸易的规范与发展。DEPA致力于提升数字贸易便利化水平，无缝连接端到端的数字贸易，并允许可信任的数据跨境流动，同时对数据安全给予保护，致力于构建数字系统的信任体系，并就加强人工智能、金融科技等领域的合作进行了规定。DEPA具有模块化、专业性、包容性、现代性等特点，各国可以根据本国发展阶段和情况，依据实际条件来决定是整体加入还是加入相应的模块。

孙元欣：DEPA在内容上有三个新特点：一是由16个主题模块构成，形成了相对完整的框架。二是提出了重点关注问题，涉及网络安全、数字身份、金融科技合作、个人信息隐私、消费者保护、数据管理、透明和开放等方面。三是提出了国家或地区之间如何建立数字经济伙伴关系的新设想，因此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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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要想加入DEPA，未来要做好哪些功课?

张建平：一方面要推动国内治理和国内法规的国际化;另一方面要通过对标DEPA等国际高标准贸易规则，在自贸试验区率先开展跨境数据自由流动的先行先试，从而形成成熟的数字贸易中国模板。此外，中国在跨境数据流动、数据本地化存储、数据知识产权保护、网络安全限制、非歧视性待遇、政府数据透明、市场进入壁垒等方面与DEPA还存在较大差距，需要进行实质性监管和政策改革，以更好对接其标准。

孙元欣：第一，发展好数字经济，建设数字基础设施、发展数字产业、建立应用场景和惠及百姓等，通过数字化转型推进国民经济发展，实现预定的“十四五”规划目标和远景目标。第二，借鉴国际数字经济发展的规则和经验。第三，探索建立与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相适应的规则体系，可采用“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方法，把“顶层设计”和“创新实践”相结合，充分发挥各省区市的积极性，不断探索新路径、积累新经验。第四，发挥自贸试验区试验田的作用，形成更多数字经济应用场景，建立数字跨境流动新通道，跨国公司数据跨境流动，数字跨境流动的分类管理，保护消费者隐私、保护知识产权、国际商事纠纷解决机制等。

刘 英：首先，需要综合评估DEPA16个模块的所有内容，结合中国数字经济、数字贸易发展现状与需要决定是分步骤、分模块加入还是一次性加入。个人认为，前者更为稳妥。毕竟作为数字经济大国，中国在数据跨境流动、数据安全保护以及数据主权等方面都有自身的发展阶段和独特性。但无论以哪种方式加入，都对中国的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提出了更多的规范要求。

其次，结合DEPA对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的规定与要求，中国要就相关模块进行对标和全面数字化改革，不断规范数字经济贸易。

最后，要以申请加入DEPA为契机，加速中国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的发展。在发展规模上，要加速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发展进程;在发展质量上，无论国内发展还是参与国际合作，都要在规则制定上进一步增强自身实力，推动中国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高质量发展。

周念利：中国申请加入DEPA，面临的挑战包括跨境数据流动、数据存储器产品本地化、免关税待遇、数字产品非歧视性待遇等。未来，上述领域和行业有的需要从立法、执法层面进一步完善，有的在产业安全方面面临潜在挑战，需要提高产业竞争力，夯实产业发展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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