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三链”(价值链、产业链和供应链)成为国际经贸领域的热点问题。其中，全球价值链(GVC)更得到各方关注。通过产业协同和发展模式创新，努力提升企业和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上的位置，已经成为多数国家的发展共识。按照GVC的基本理念，国际贸易额可以划分为两部分：一是进口原料或中间品的价值，作为出口商品成本的组成部分;二是基于本土的增加值部分，由本土加工、生产、智力资源等投入或品牌价值所增加。在国际分工日益细化和复杂的环境下，通过有效的GVC计算，有助于更为清晰地透视国际贸易关系，更为准确地展示一国或地区在全球贸易中的受益程度。

虽然一些国际组织或学术机构根据GVC的理念试图建构起能够反映国家间基于增加值的贸易关系，但或者在产业领域和贸易方式上较为局限，或者与现实的情况较为脱节，因为缺乏足够、可比的数据而只能做出对部分产业领域的GVC估算。美国经济分析局(BEA)在12月9日首次发布了美国全面涵盖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的出口增加值贸易原型数据，利用其对相关情况掌握的优势，将GVC测算的观察窗口设定为相对完整的产业领域，并把贸易伙伴划分为加拿大、中国、欧洲、墨西哥和其他国家(地区)等五大类，从而更为清晰展示出2007-2020年间美国国内产业与出口的增加值关联水平，也通过主要出口伙伴和产业结构展示美国贸易出口的利益关系。

BEA发布的数据涵盖了75个行业部门，既包括农产品、采矿、化工、建筑、机械、日用品等各类商品的生产，又包括各类提供服务的行业部门。各项数据将其国内产业的能力与贸易联系起来，为了解美国各行业领域的能力及基于比较优势的国际贸易提供了分析依据。从趋势来看，美国所有行业的总产出从2007年的26.2万亿美元逐步增加至2020年的36.5万亿美元，而其增加值则是从14.5万亿美元增加至20.9万亿美元。由此可见，美国的产业增加值占其总产出的比重基本保持稳定，也显示出美国国内产业具备了较好的增值能力。14年间的最高值是在2009年，为58.0%，最低点则是2008年的54.7%。

不同的产业由其功能与定位决定，在产业体量与增加值方面有所侧重，增加值与产业的强弱和国际话语权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相关性。部分产业主要为了满足市场的需求，部分产业则主要通过形成有特点、差异化的商品或服务实现其创新引领的目标。从产业结构来看，美国2020年产出最高的前三个产业分别是批发、建筑、保险，大多服务于本地市场的需求。而受益于本地业务发展所形成的竞争优势反过来支持企业拓展国际化市场。按照增加值计算，其他专业和科技服务在美国产业中排在了第三位。从增加值占产出比重角度衡量，其他计算和电子产品制造、通讯设备制造，以及导航测量和控制设备制造的增加值占比分别高达91.3%、90.1%和89.1%。美国企业在这些领域具备的技术优势使得其可以在出口定价过程中拥有更强的话语权，进而鼓励其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开拓国际市场上。相反地，由于过度保护，一些产业的增加值很低，企业缺乏进行创新的动力。在已有百年历史的《琼斯法案》的保护下，由于缺乏竞争，美国的水运服务发展迟缓，产业增加值只有其总产出的22.1%，仅比最低的基金、信托和其他金融产品15.5%的占比略高。

按照国际贸易理论，出口是一国国际比较优势的体现。美国不同产业中出口导向型的贸易增加值在总出口中的比重有着明显的差异。以服务本地市场为主的食品饮料存储和一般商品存储的占比分别只有0.1%和0.3%，而主要销往国际市场的其他计算机和电子产品制造的占比则高达51.0%。按照实际贸易额和贸易增加值两个口径，美国的出口商品和国别结构有很大不同。以2020年的美国对华出口为例，美国出口额占其该产业比重最大的五个产业依次为农产品(30.9%)、教育服务(27.9%)、林渔产品(24.0%)、住宿服务(23.8%)和半导体与其他电子零部件制造(22.8%)。但是，按照贸易增加值计算，美国农产品对华出口值只占到其同类出口总值的5.4%，林渔产品也只占4.7%，半导体与其他电子零部件制造占9.0%;教育服务出口占0.4%，住宿服务出口占2.9%。相比而言，美国对欧洲按照贸易增加值计算的出口值占出口总值的比重要高得多。油气之外的采矿出口值占比高达17.2%，而租赁服务的占比也有12.1%，采矿支持活动，以及林渔产品的占比也分别达到11.3%和11.0%。显然可以看出，不同于出口额所展示的情景，中国在美国贸易增加值出口中的重要性不仅明显减弱，而且似乎表明了美国出口商或许出于各种考量，并未将其最具竞争力的商品和服务向中国出口。即便如此，按照贸易增加值计算，半导体与其他电子零部件制造仍是美国对华出口占比最高的产业，农产品和林渔产品紧随其后，而艺术表演与运动、油气开采的占比均为3.9%。

虽然BEA提供的GVC数据仍相对较粗，不能准确反映产业间差异、地区发展不均衡的影响，也受制于投入产出表的更新周期，但仍可以发现，尽管中美双边贸易规模不小，实际上美国对华出口尚远未达到其依据市场供需关系所应达到的水平。当中国成为全球愈发重要的消费市场，在不同细分产品和服务领域都有着可观且持久的消费需求时，按照贸易增加值衡量的美国对华出口理应比实际贸易额的占比还要高，才能在竞争激烈的中国市场上获得发展空间。

(作者系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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